物理细节（十九）
说明：
（1）没有给正面镜头，要说某人能扒着门框做完整的引体向上我是存疑的。
（2）我现在是啥事都不觉得虐，无刀不糖才肖根嘛。但过着年呢怕挨骂，还是预警一下：这是物理细节系列里比较突兀的一篇，就当跑个模拟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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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年冬天冷得离谱，害得Shaw腰伤犯了。说来也奇怪，她身上的陈旧伤不少，偶尔带来些小麻烦的是那年在华盛顿郊外树林里腿上中的一枪，Harold在车上着急忙慌地没处理好，落下毛病。一年里总会有那么一两天，不知哪根筋不对劲，她走路会有点儿瘸，就那么一点点，除了Root谁都看不出来。如果恰巧闲着没事她会选择在那一两天里花点时间陪陪Harold（这样就连Root都看不出来了），他们甚至喝过一次下午茶。Harold被搞得很震惊，为此她觉得那几块看着可怜兮兮的英国饼干也还算有滋味。
可是今年，腿没闹，腰闹起来了。她都不记得自己这腰伤是哪儿来的。机器说是证交所电梯里那一次的后遗症，但Martine的子弹并没有打在此刻不得劲的那块肉。机器说是她摔下去的时候扭着了，她却忍不住怀疑这笔账应该算在Root头上，有些晚上她们是十分没有节制的。
“这不太公平，”她对Root抱怨。“你是黑客，这个行当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干，你到八十岁还跟今天一样。我怎么办呢？我会有跑不过号码的那一天。我啥时候能退休？”
Root啪嗒啪嗒地敲着键盘，不知在从哪个——但绝不冤枉的——倒霉鬼的户头往她们的钱包里充值度假经费，答话的时候头都没有抬。“亲爱的，如果你愿意，随时可以退休。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。你想做什么？”
此时此刻Shaw啥都不想做。（除了Root。等腰好了就收拾她。）但她又想了想，说：“说不定我还可以做医生。这几年我做的大的小的手术有多少台了？手艺没荒废。”
借着电脑屏幕的反光她可以看见Root在微笑，不是看着Shaw的时候，是她在自顾自地想着跟机器有关的、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的事情的时候的那种。“很好啊。挥大锤的手执手术刀，力量不再重要，技艺和经验的积累才是永无止境。你能干到一百岁。到时候我们一起退休。这很好啊。”
她没有纠正Root对医生这个行当的错误理解，那是同样考验体力的，不过是另外一种。她觉得她应付得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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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oot的承诺是指望不上的。退休显然不是今年，今年的Shaw还在救号码。上个月有桩任务在后天世界般冰封的芝加哥，真让Shaw痛感到机器到底不是人，站着说话不腰疼。（谁知道这玩意儿说话的时候到底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呢？）她倒也还好，无非是把号码追丢了，Root可是遭了罪，说话都跳帧，反应明显慢好几拍。“全球变暖个屁哟，”Shaw半是真诚吐槽半是故意挑逗，“气候变化吃我屌”，这话那人居然接不上招，顿了几秒钟，自顾自地开讲气候跟天气的定义，解释为啥极地涡旋从极地溜了。接不上梗的黄色笑话变成极地涡旋级别的冷笑话，这事儿其实也蛮好笑的。不过Shaw终归还是感激，Root零下三十度仍然不改话痨本色，虽然跳帧，始终还那么叨逼叨地说着，Shaw是靠着她这份絮叨才挨过那地狱般的数日。任务失败就失败吧，年纪大了就是有这个觉悟，不那么跟自己较劲了。她值得一场度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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亚特兰大是温暖的，Shaw呆了几天气血就就活络起来，腰伤顺势就好了个差不离。Root还在那里学会了做引体向上，扒着门框硬把自己往上拔，虽然腿的动作不标准，姿势可笑，好歹一口气做了两个，相当可以了。
其实这样挺好的，Shaw想。她一直嫌Root四肢力量不行，胳膊上中一弹走路都会晃（当然，Shaw仔细想想，Root就没有走路不晃的时候）。还是壮实一点教人省心。
Root把自己从门框上放下来的时候龇牙咧嘴的，是她用力过头时就会有的滑稽表情，鼻子皱成一团，上嘴唇噘着露出两颗门牙，莫名地让人有打一拳（或者，做些别的什么事）的欲望。Shaw从机器那儿要到过带子，她要看Martine是怎么死的，机器最初不肯，说那件事情Root做得不对，没有遵守原则，方式也太暴力，Shaw可不这么认为。这是她康复治疗绝对必要的一部分，机器没法反驳这个理由。影像恢复得不完整，居高临下的视角，很多细节也是遗漏的，她凑合着把前后情节看明白了，但没能看到Martine的脸，真遗憾。也没能看到Root的，但她想象得出来Root发力的那一瞬间就是这样皱着鼻子，卡通片里的蠢兔子似的露着门牙，这脑补的画面感过于生动了，教她格外地想对Root做些什么。这个动作值得好好地、大大地奖励，干得实在是太漂亮，教会她这一招的Shaw自己都未必能做得这般干净利索。
但这引体向上就……未免是太明显的作弊。
“John训练你的？”她靠在沙发的一角斜着眼睛看不停甩着手的Root。手指居然没断，也是稀奇。
Root夸张地喘着气。“John有很多技能，但这项不是。他太……厚重了。”
“难道是我训练你的？”不是没有这个可能，她一直觉得Root手腕力量有待加强（非常、非常有待，不过Shaw可没向任何人、或者AI抱怨过）。
Root晃晃地向她走过来，歪歪斜斜地坐在了沙发扶手上，无辜地眨着眼睛。“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？”
“可机器不该乱改你的物理参数吧。”
Root笑得有些不好意思。“没有改。只是调整了一下外部约束条件，最重要的是时间。这是差不多……三年后的事情，Sweetie。三年间我坚持不懈——虽然，这件事情概率是极小的。在枯燥重复又辛苦的事情上保持长久耐心可不是我的专长，你知道。好在我的教练是你。跟你训练……很有趣。”
Shaw撇了撇嘴，放这件事过去了。小概率不等于不会发生。Root和机器的世界里不存在零这种概率，所以一切都会发生。她花了好长时间终于想通了，一旦想通了很多事情就都能看得开。其实她跟她们也没有什么不同：她活着的这个世界也是小概率，是比Root能扒着门框做引体向上更小的概率，但它就是它是的这个样子。百分之百。
挺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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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纽约的时候Shaw的腰已经完全好了。虽然也还是冷，雪怎么都不肯化干净，人行道上永远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藏着脏兮兮的冰碴子，Shaw走起路来仍然小心，不好再滑一跤扭着哪里教Root看笑话。虽然，她知道，Root不是那样的。
一切关乎自尊。按道理二轴没有通常说的自尊这回事，但她有。这意味着依然有些世界是她不能接受的。“最好不要弄成那样，”她试图对Root坦诚，这很不容易，“你哪一天变得力气比我都大。”
虽然，总会有那么一天，她百分之百地确定，她会跑不赢，打不过，甚至抱不动Root了。旧伤会越积越多，她会慢慢地老，而Root可以随便改参数。但不是今天，今天再凶恶的罪犯都不是她的对手。退休也不是在今年。到春天的时候，等冰都化了，她会再去芝加哥找到那个混蛋。机器的服务器最好那个时候不要再抽抽，她希望Root看得到她的每一个动作，听得懂她的每一句话。
“没有这个必要，”机器说。“危险已经过去了。短期内不构成干预条件。”
“除恶务尽，不是你说的吗？”
“不是我说的。我对恶的容忍度比人类道德高很多。这是我的本性。”
那就应该是John。反正不像是Harold的话，机器是他设计的。
但有可能只是她自己的执念，因为这话也不像John说的。John比她更早就想通了，拜某人所赐。他有一次劝过她，很不恰当地引用了Root——当她是Caroline Turing的时候——说过的话。心理医生Caroline Turing虽然是假的但很有一套（这很Root：假的但是很有一套，很能唬弄人），她给John下的诊断是“救人强迫症”，因为他没能救得了某个人，所以拼了命去救所有不相干的人。“她说得其实没错，”John说。“这是病。得治。”
Shaw不太信任John对Turing医生的信任。他对Caroline有种很奇怪的一厢情愿。
“彼此彼此吧，”Root听了后笑裂了。“那个时候的我很迷人的。那个时候的John也很迷人，在他变得今天这样……厚重……之前，我得承认，如果我能对任何一个男人动那种心的话。当然，跟你不是一回事，Sweetie。”
这么不要脸的话也只有纽约的这个Root说得出来。还是纽约最好。系统保存度最高。Root最Root。
天上又开始飘雪花，某幢大楼前的某块空地，有人在拿面包屑喂寒风中流浪无依的小鸟。Shaw想起她的腿受伤的那个冬天，也是下大雪，Root的帽子和皮衣领子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花，看上去真地挺纯洁，真地像是好人队伍中的一员了。
现在想起来，天使也不过就那样吧。Shaw见过了，挺好的。
挺好的。Root在那里挺好的。除了方便她作弊这件事。
“你可以要求你的机器也改一下John的物理参数什么的，变回那个勾得你动心的帅哥。”她告诉Root。反正不要在这个世界里让她看见就行。
“动心？Sameen，我有过了。够了。挺好的，就这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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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1：我最近重看了一遍S3。真是拍得好啊。真好。
PS2：祝大家新年快乐呀！莫打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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